王弼(226~249年)
自从汉魏王弼以老解易,首创义理学派之后,说易之书,灿若星河;百家之言,各称其是。
这些易河上泛舟放歌者的“理”,主要以“注”、“传”、“解”等形式出现。
其实,王弼发难的真正企图,是要建立一个高贵无比的玄学体系。
作为建安七子之一王粲的族孙,他家学渊博,英气逼人,自觉有使命在身。
在这个对外否定权威,对内觉醒个性的时代,王弼关心的已不再是《易经》本身,而是已逐渐成为主流思潮的哲学玄思,这正是曹魏正始年间(公元240~248年)的现实需要,关注的焦点,就在传统与现实联接点上。以后各家也莫不以此为切入点。
今人顾颉刚说:“《易》本来只是一部卜筮之书,经他们用了道家的哲理,圣王的制作和道统的故事一一点染上去,它就成了最古的、最玄妙的和圣道关系最密切的书了。
顾颉刚(1893年~1980年)
于是它从《六经》之末跳到《六经》之顶!”(《古史辩·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》)
早在汉初,讲授《易经》的人就纷纷为《周易》作传,以后又分出两派六宗。
著名的有汉代《京房易传》,宋代《程氏易传》、《汉上易传》、《诚斋易传》等;
明末清初,王夫之作《周易内传》之前,就作了个《周易外传》。
那些对《周易》的注释,也是借《周易》讲出一番自己的道理,王弼的《周易注》,实际上也是一种“易传”。
有的人干脆另立门户,僭号称王。
如西汉后期的杨雄(前53-18年),将孟喜、京房的自然哲学观系统化,仿《易注》作《太玄》,自创一套符号系统:一玄、三方、九洲、二十七部、八十一首。每首相当《易经》中的一卦,又分九赞,相当于爻,共七百二十九赞。
又分九个阶段,称九天,分配于一年四季之中,表示阴阳二气消长运行,万物兴衰成亡的过程。
当时他的朋友刘歆就说,《周易》够难读了,你又来了一个《太玄》,谁能读懂它?我恐怕后人要拿它盖酱缸。
孰料宋代司马光竟是知音,不但为之作注,而且自己也另创了套《潜虚》,也有一套符号和说明。
司马光(1019年~1086年)
东汉末年的魏伯阳,则另辟蹊径,著《周易参同契》,把易与养生、炼丹等道术联系起来,创建了以道教解易的系统,为气功、化学、数学等自然科学的发展找到了动力,也是今天“科学易”的端始。
后来佛教也充分吸收《易经》精华,形成独特的以佛解易流派。
华严宗和禅宗与《易经》关系最为密切,而作为禅宗《五叶》之一的曹洞宗,又是禅易关系中的翘楚。
其后承云岩昙晟(公元782-841年),以《坎》、《离》二卦思路,提出“宝镜三昧”新法门,作四言偈颂数百句,直到南宋淳熙五年(公元1178年),智昭和尚编纂《人天眼目》一书,才将这首偈颂向丛林公开。
稍晚出版的《五灯会元》也将《宝镜三昧歌》附著于“洞山传”后。
其中:
如离六爻,偏正回互,
叠而为三,变尽成五。
此四句最为关键,“偏”代表事,“正”代表理,偏正回互指事理配合。
但当时奥义秘藏,难为其解,不知难倒了多少学者,而且引起一场长达几百年的争论,断断续续到清代才告结束。
《宝镜三昧》提出由个别的(事)上能够显现出全体(理)的境界来。说镜里的是影子,镜外的是形貌,如此形影相睹,汝(形)不是渠(影),渠正是汝。
如此别开生面,形成禅易一大特色。
当然,这一切易注、易传,大都不是阐发《周易》思想,而是借此来阐发他们自己的思想,而且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”。
宋代大儒朱熹不满意这些人的行为,花了20年精力,作12卷《周易本义》,他要还清庐山真面目,
依他所见,历代易学,就其解经说,其通病是空论较多,离经文本义甚远。
不过,朱熹到底身为一代宗师,胸襟远阔,并不轻易否定一切,而是说只要他们能讲出一番道理来,“自是一说,自有用处”,亦不应置之不理。
这就给泛舟放歌者,发放了通行证。